不准看我
屋内窗户紧闭,光线昏暗。
薄楚楚走向卧室大床,顺道跟后方的阿姨交代:“把窗帘拉开。”
帘布打开。
天边的落日与城市霓虹灯光交织在一起。
落进屋子里。
薄楚楚也看清了躺在床上的男人。
他安静地躺在那,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,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力。
仿佛只吊着最后一口气。
奄奄一息。
薄楚楚加快脚步走到床边,她先是看了一眼缠在右臂被血染红的纱布,随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陆琛,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陆琛?”
隔着衣物触碰他的身体,薄楚楚都被烫了一下。
她摸上他的额头。
滚烫!
“薄小姐,救护人员来了。”保姆阿姨带着医护进了门。
听到这句话,床上的男人动弹了几下。
他闭着眼睛意识不清,“让他们出去!”
他不需要救护车。
也不去医院接受治疗。
为首的医生快步走到床边,小心地弯下腰去扶他。才刚碰到陆琛的胳膊,就被男人一把甩开。
陆琛撑起身,眼神凌厉地扫了他一眼:“出去!”
“陆先生您发高烧了,不能不治疗啊。要是烧坏了脑子,留下后遗症,那就糟了!”保姆阿姨担心得攥紧双手。
“说了出去,听不懂……”
他烦躁难耐。
语气不善地驱赶房间里的人。
侧眸的那刻,余光里瞥到那抹熟悉的身影,陆琛还未说完的字眼哽在喉咙里。
他慢慢地转过头,视线从下而上地抬。
先是看见女孩蓝色的裙角,然后是她纤细的腰,目光最后定格在她漂亮的脸蛋上。
眼眸中装入她的模样,陆琛神情骤转。
眉眼耷拉。
眼神无辜。
轮廓分明的脸上不见半点清冷,只觉得可怜。
见他这模样,薄楚楚葱白的手指蜷了蜷。她低头注视他,“去医院。”
薄楚楚的三个字份量很重。
男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,听话地坐起身,配合医护人员的工作,从主卧到房门外,再到地下停车场,上了救护车。
期间不吵也不闹。𝚇ŀ
在车上扎针输液也不吭声。
-
京城医院。
走廊上。
薄楚楚率先开了口,“梁医生,他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
“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,就看输液后能不能退烧了。如果不能退烧,之后就会很麻烦。”
高烧不退。
很容易引起肺部炎症,损伤脑部神经。
总之,后遗症会很严重。
“如果刚发烧的时候就来医院就诊,也不会烧成这样。估计是您中午离开了,陆医生跟自已生闷气呢。”
薄楚楚抿了抿唇,没说话。
梁医生又说,“我看他也就听您的话,您今晚空闲的话,不如就留在医院看着他吧。再折腾下去,下周清明节可以给他烧纸了。”
薄楚楚:“……”
五分钟后,薄楚楚重新进了病房。
实习生站在梁医生后方,嘟囔道:“陆医生怎么说也是医院的一把手,竟然会发高烧被救护车拉进来,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已耳鸣了。”
一般来说,医生比普通人更能感知到病原。
都会提前预防。
再不济,也会及时替自已治疗。
陆医生发烧足足耽搁了四五个小时,从低烧到高烧,伤口也加大恶化。
想不明白。
不理解。
梁医生盯着病房的门良久,他转头朝实习生轻声吩咐:“你去药房开几支……然后让值班的护土加到陆医生输液的药瓶里。”
听到药物名称,实习生眼皮猛跳。
他注视着面前下达吩咐的男人,木讷点头:“好的。”
这边。
薄楚楚进了病房。
她推门进去,就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,追着她移动。
她抬眸朝视线投来的方向望去,意料之中地对上陆琛的眼睛。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下,薄楚楚走到床边。
他抬头望着她,率先开口:“对不起。”
生病的缘故。
男人嗓音嘶哑低沉。
他穿着病服,面色苍白,病态明显。
这样望着她诚恳道歉,像个做错事的小孩,小白兔薄楚楚心软了。
她本来就是个没有城府,心慈手软的人。
乞讨的骗子次次都能骗到她的钱。
用流浪狗直播的博主次次都能骗到她的高额打赏。
就连微博评论里那种‘我是一个外卖员,我女儿病重’的低级诈骗,她也会傻乎乎地点进链接去捐钱。
“……”
薄楚楚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。
她瞥了他一眼,语气柔和了很多,“我今天晚上空闲,所以留在这里看顾你。我问了护土,你还剩三瓶药水,还得输三四个小时。”
“梁医生说你今晚要是退了烧,明早就不会有大碍。若是没退烧,就会有危险。你自已权衡利弊,好好配合医护治疗。”
“嗯,我都听你的。”
“不是我说的,是梁医生……”她下意识去否定他的话。
话到了嘴边,她又意识到这些话是她说的。
薄楚楚盯着他半晌。
他不躲她的目光,安静地靠着床头坐着,乖巧地供她左右端详,上下打量。
真的很乖。
有那么一瞬间,薄楚楚仿佛看到了曾经他失智时期的样子。
温良无害。
没有半点攻击性。
薄楚楚轻咳了两声,转过头错开视线不去看他。
她不看他,但他却一直盯着她看。
房间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静能闻针。
薄楚楚被他看得不自然,她扭过头凶了他一眼,“躺下闭着眼睛睡觉,不准看我!”
她凶起来一点震慑力都没有。
奶呼呼的。
就像刚足月的猫咪,露出几颗还没长全的乳牙,嗷呜嗷呜叫唤一样。
陆琛注视她三五秒钟。
将她奶凶的模样收入眼底,男人眉宇间浮现悦色。只显露了一瞬,即刻被他隐藏了下去。
他听话地点头,应着:“嗯。”
然后拉着被子躺了下去。
闭上眼睛,乖乖地去睡觉了。
发表评论